她放下暖手袋,拂了拂碎发,掖在耳际,抬头对傅柏秋扬起灿烂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尽是决绝的悲伤。而后她转过身,挺直了肩脊,走到门边穿鞋。
傅柏秋蓦地产生了不祥预感。
“你去哪儿?”
“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等你哥来接,你……”
时槿之穿好鞋,没应,打开了门。
“喂!”
“时槿之!”
——砰!
人已经出去,关上门。
傅柏秋捏紧了拳头,一阵风似的追出去,鞋没来得及换,踏出门那一瞬间,冷热交织。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面那人,一把拉住她手腕,用力往后一扯,怒道:“大半夜你发什么疯啊!”
时槿之被拽得一个踉跄,跌进她怀里,而后就势抱住了她,失声痛哭。
“毛毛……”
傅柏秋一听她痛哭就崩了,整颗心高高悬起来,不上不下。
“你知道吗,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很多不认识的人围在我身边,唯一能记起来的只有你,那种感觉就像身处狼窝虎x,ue,我逃不出去。”
“除了你,我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你不要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子,被寒夜里的冷风一吹,又打起了颤。傅柏秋也只穿了睡衣,两个人站在露天院子里一块儿发抖。
冬夜寂静,彼此间依偎在一起,听着对方的呼吸,互相取暖。
时槿之头埋在她颈窝处,贪婪地闻着领口幽香,仿佛遵循了心底最原始最本能的引导,情不自禁就想亲近她。
“毛毛,你收留我吧。”
“我可以帮你做家务,我吃得也少,好养活。”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把我当人|r_ou_沙包,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但是……别打脸就好了。”时槿之闷声说道,鼻音越来越重。
上好的悲情氛围硬生生被破坏,傅柏秋心里正酸得发涩,谁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收不住了。
“可我就想打你的脸呢?”她指尖挑起这人下巴,神情认真。
时槿之双目泛红,脸颊泪痕干涸,闻言咬了下嘴唇,闭起眼睛:“那你打吧,轻一点。”
啧。
等了许久,等不到巴掌落下来,时槿之小心翼翼睁眼,却见傅柏秋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目光深远复杂。
“毛毛——”
“毛毛?”
“毛……”脸蛋倏地被捏住,往前拱了拱,她双唇不得已撅起来,像只小猪崽。
傅柏秋哈哈大笑,一下子松开了她,转身往回走。
身上的温度骤然消失,时槿之愣在原地不敢动,绝望随着她距离一点一点拉开而漫上心头。
突然,那人停住脚步,回头,皱眉道:“要我用轿子把你抬进来?”
“你……?”
“狗皮膏药甩不掉,我还能怎么办?”傅柏秋无奈摊手,“不想感冒就快点进来。”
时槿之眼眸晶亮,却苦笑了下,连连点头,跟着她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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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秋给时恒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人找到了,但是闹着不肯回去,而后便把手机交给时槿之,让她自己说。
看时槿之对哥哥说话的态度,好像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闲聊,脸上写满了敷衍和冷漠,傅柏秋心中的疑虑彻底被打消,这人是真失忆,否则演技如此逼真,就该去拿奥斯卡了。
那可是她从小到大最亲最亲的哥哥。
电话没挂,时槿之又把手机还给她,“他要跟你说话。”
傅柏秋接过来,客气应了几句,平静面容下汹涌着酸楚惆怅,而后挂掉电话,长叹一口气。
“他说什么了?”
“明天帮你把行李运过来。”傅柏秋挑着答,其实远不止这句,哥哥先是松一口气,再是向她道歉,然后诚恳拜托她先照应一阵子,家里那边再想办法,具体的明天他过来见面谈。
她不知道时家其他人怎么样,但这个哥哥的确是为妹妹c,ao碎了心,而做妹妹的也不让人省心。
傅柏秋想起了自己家人,以前总嫌他们烦,唠叨,当他们不再了,又无比怀念,人就是这种犯|贱的生物。
“哦。”时槿之淡淡应声,“那我可以住你这里吗?”
“一年。”
原想着把租金、押金和违约金一并双倍退了,却没料到会发生这事,计划赶不上变化,傅柏秋无法,只得按合同上的期限来。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过找个借口罢了,真想赶人,方法千千万,破财消灾她有的是钱,至于究竟为什么,她说不清,表不明,索性就不去想了。
时槿之点头如捣蒜,一年很知足了,她不能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