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女人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轻轻拽了拽她的裙摆,示意让她跪下。
且不说这犬戎人的礼节比汉人的还繁琐复杂,再说她青娘何时为何事跪过别人了?即便现在自己是阶下囚,那一点残存的傲气也不让她这么做。
青娘语气算不上和善:“你怎么来了?”
祁连也不看她,径直走向床榻,和衣躺了下去,地上的女人七手八脚伺候他宽衣。
“当然是找女人来伺候自己了,不然呢?”
青娘这才发觉门外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她感觉有些难堪,便起身将要离开。
“等一会儿,我昨日在你房里喝到的茶味道极好,你给我备着,明日我去取。”
“嗯。”青娘应了之后,不再有停留,匆匆离开了。
一夜三个,有够重口的。
第二日她再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豢养的女眷没有命令除了这里也不会乱跑啊?她正疑惑着,却见床帘微动,里面有人影晃过。
日上三竿,居然还有人在睡着,肯定不是犬戎的那些女眷,青娘忽然脸颊一红,以为撞破了祁连的好事,便蹑手蹑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可脚下的镣铐发出的声响很容易就暴露了她的方位。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啊。”
她听见祁连慵懒的声音从床帘后传过来,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现在了原地。
她可没有兴趣偷看别人的深闺密事!
祁连挑开床帘,坐了起来。此刻他一脸倦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敞开的衣领出露出一大块蜜色的肌肤,只是这上面也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疤痕,有的是刚长出来的嫩肉,有的则是有些年头了,这样的他脱下一身华服,也像是卸下了一身的戾气,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青娘疑惑道:“你一个人?”
洞悉了青娘所想,祁连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昨日的那些女眷呢?”
祁连起身摸到床下的一双墨绿云根靴,他打了个哈切,才慢吞吞回答道:“什么女眷?是我带来的女仆而已,背后乱嚼舌根子,被我扔给了战士们尝尝鲜。”
青娘脑袋卡壳了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看向祁连,道:“她们做错了什么,是我先找她们问话的!”
祁连毫不为意:“所以这是对你的惩罚啊。”
“你,你这是无理取闹!”
“嗯,是啊,那又如何?”说话间他已经穿戴完毕,一身锦绣盘龙暗纹服将他衬地贵气逼人,也硬生生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
或者说青娘其实一直都看透过眼前这个人,她以为祁连只是个没有长大孩子,在那个犬戎人好战暴虐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什么善恶是非观,又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没吃过亏,任性惯了,骨子里是好的。
如此看来,是自己天真了。
“祁连,你让我恶心。”
刚缓和一点的关系经过这件事后又僵了,青娘想快点结束这稀里糊涂立下的盟约,镇子里却又出事了。
镇龙镇处于战场后方安全区,可突然要搬离,说是方便战事信息的传达。
本也无妨,青娘便跟随着大部队迁移了。时间选在了翌日清晨,这一日大雾,三步之远的地方便难以看得清人影,军队中人又多,选在这样的天气中很容易迷路,几乎步履维艰。这样也没什么效率,其实大可选在午日,雾气散去后再动军,这样匆忙,实在蹊跷。
搁在其它人身上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青娘总觉得这条线捋不清楚,从早上起自己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如今她被安放在软轿里,更是放大了内心的这种不安。
“娘亲,祁连舅舅对我可好了,和阿丑舅舅对我一样好。”余生从一上轿就开始絮絮叨叨祁连对他有多好,倒也是个不记仇的小东西,一点点小伎俩就被收买了。
余生还在说着什么,青娘却一直听不进去。被软禁的这些个日子里,自己一面都没有见到余生,如今在迁移的路上却把余生安放在自己身边,就不怕自己带着孩子走了一了百了吗?
纵然他对青娘脚下咒枷很有自信,但是多疑如他,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有违常理的事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亲娘感觉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那个点到底在哪里呢?
那个见过几面的沈家儿子也有些时日没有看到了。
期间她问过镇龙镇上的百姓怎么样了,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祁连只是含糊告诉她会善待俘虏的。
他真的会善待俘虏吗?如果这样,谢天谢地为什么还没有一点消息?像是抓住了某个点,青娘终于知道自己不安的来源了,她得确认一下俘虏是否真的安全。
青娘撩起轿帘,看了眼外面,左右两边的守卫跟着寸步不离,默默监视着青娘的一举一动,外面仍旧是白茫茫一片,雾气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
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出镇龙镇,一方面是雾气重不好走,一方面是他们在绕远路,如果真的赶时间,怎么会绕远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