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琴音穿着还是离家出走时的那身衣服,瑟瑟发抖出现在他父亲面前时,何满庭惊呆了。不过,他立即冷静下来,冷言冷语道:“怎么又回来了?”
何琴音从袋里拿出那张报纸给父亲看,苦着一张脸说:“幸亏我看到了,不然还不晓得要吃多少苦。”
“你到底去哪里了?”何满庭不看报纸。
“我还能去哪里?我去上海了,路上差点被鬼子打死,后来有人告诉我说,从宁波走安全些,我就绕道去宁波。幸好路上遇到了一同学,他说鬼子打进义江城了,他是去投奔上海亲戚的,不是他带着这报纸,我还真跟他去了上海。”
何满庭瞥了一眼女儿,见她灰头土脸,衣衫不整,不带情感地说:“回来就好,先不管别的事,洗个澡休息休息。”他想问问女儿路上见没见到何管家,但是觉得不妥,就不问,而是叫来下人服侍女儿。
何琴音洗完了澡,穿戴一新又来见父亲,“爸爸,我想立即见到廖辉,你叫人去把廖辉带来见我吧。”
何满庭叹口气,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人家不言不语就走,你倒好,还要去找他,有意思吗?”何满庭巴不得让女儿跟廖辉见面,但他不明说,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快就见面,他要看看女儿对廖辉的态度。
“爸爸,原先我没跟你讲是我的错,现在我明确跟你讲,我此生非他不嫁。”
“他都跟俞春红结婚了。”
“就算他结婚了,我也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做出背信弃义的事。”
“你是自讨没趣,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爸爸,自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这件事情我不会听你的。我既然能离家出走,别的我还会在乎吗?”
“你住嘴,白养你了,你是要挟爸爸吗?”
“我不是要挟,我走那时是绝不会想着再回这个家的,可是我还是回来了,我就是要见到他,不然死了也不瞑目。”
“不是说你去参军了吗?”
“是的,我们说好先回上海再去参军,可是不知怎么他就不见了,我只好一个人去上海找他。”
何满庭不说话了,叫来一个贴心佣人,说:“你安排两个女佣人,好好服侍她,不准她外出。”说完又对何琴音说:“现在外面很乱,你去找他不安全,我会叫人把他叫到家里来。”
女儿突然回来,何满庭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他可以迅速判断廖辉的真假,不高兴的是,女儿对廖辉的态度还没变。得知冯连长被日军剿灭,廖宏声损失惨重,他忽然想起了弟弟何满元一家人的死。弟弟一家若真的是廖宏声所害,那么现在看来,他跟廖宏波算是打了个平手。问题是,他还不清楚廖宏声到底死没死,廖宏波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他真回来了,他不能让他一直在暗处,要是他没回来,只是寥宏声跟他玩把戏,那他必须想好下一步怎么走。波田会社立马就要成立了,为了扫清障碍,波田也会有所动作,他得趁这个机会,尽快查清廖宏波真相。可是,他该从何处入手呢?
何满庭将女儿关了起来,并一再叮嘱下人不准将何琴音回来的信息告诉她母亲,他派三个下人轮流看守着她。头两天何琴音照吃照喝,第三天,还是没见廖辉来。她料想父亲是骗她的,就开始不再吃不再喝,连脸脚都不洗,像个傻子似的呆坐在房间里,把那几个下人吓坏了。就去报告老爷,说小姐不知怎么了像个傻子。何满庭就来看,见女儿娇美的形容一下子枯萎了,心里也不好受。叫下人拿来吃的,亲自端着碗,进屋哄女儿说:“琴音,你怎么啦,别吓爸爸,吃点吧。”
何琴音不理他。
何琴音说:“爸爸这几天很忙,我这就去叫廖辉过来。”
何琴音这时才抬眼看了一眼父亲,说:“你最好别骗我。”
何满庭说:“爸爸这次不会骗你。”说完就去书房给波田打电话。可是波田不准许廖辉出来,但准许他们进去看他。
何满庭千哄万哄,何琴音这才吃了一小口就放碗,换了一身衣服,化了妆,出门走向了早准备好的小车。
在波田亲自陪同下,何琴音见到了廖承东。
其时廖承东正低头在看一本日文教材,听人喊他,他才抬起头。
波田说:“廖辉,有人来见你。”
廖承东站起来,见波田身边站着何满庭,何满庭身边站着一个美貌的女孩,他们的目光都一起射向他。
他没出声,只站着。
此刻,何琴音几乎是扑上前,不由分说给了廖承东一个耳光。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你为什么跟别人结婚,你到底想干什么?!”
廖承东被她打得有些懵住了,但他很快清楚了,这个女孩是何琴音。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又站稳着。
少时,何琴音突然一把抱住廖承东,哭喊道:“廖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我回来了,你说话呀。”
廖承东还是没有反应。
何琴音摇动他的双臂,“说话呀,怎么弄成这种样子啊?廖辉,你不认识我了吗?!”
廖承东仍旧面无表情站着。
何琴音一边抚摸着廖承东的脸,一边哭着说:“你瘦了,头发也长长了。”就撩起他盖住前额的头发。她清晰地记得廖辉前额发际线下有一细小的白色疤痕,他曾告诉她那是他小时不小心打破碗刺破头皮留下的,虽不明显,却能看得出。她这会看到了,他有,他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