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宝宝,我们都会很好。”乔桢随口敷衍,想赶快把这篇揭过,谈令仪却屈膝一顶,低声咒骂:“在他们把你清理掉之前,我真想替天行道,割了你那根东西。”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而乔桢不拘小节到了极致。他们的命挂在钢丝上晃晃悠悠,底下就是油锅,都这时候了,他还在意他裤/裆里那坨肉。
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说过乔桢身上兼具深情好男人和人渣的双重本质,起码在这时候谈令仪感到他像是患了精神分裂症。也许那位人身蛇尾的娘娘造人时为一部分人安放了两个灵魂,乔桢则是他们当中唯一存活至今的超级幸运儿。
“你真是一样的男人。”谈令仪评价道,“你这人……你身上简直漏洞百出。”
他气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漏洞百出的何止是乔桢,那狗屁计划同样漏洞百出,什么保存优良基因,为了人类将来能够更好地生存,全是自高自大的指挥官夹带私货,堂而皇之地对别人发号施令,意图掌控他们的命运。
古往今来身居高位者往往会犯相同的错误,例如,把权柄当成自己与生俱来的所有物,而忽略自己爬到如今位置的真正缘由。他们以为自己降生于世就是为了操纵提线木偶,整个世界是他们的舞台,然而权杖握在他们手里,是因为人民给予他们信任,认可他们的能力,同意他们掌管权力,而不是因为他们生来就有那些权力。
谈令仪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遗落在餐桌上的手环嘟嘟作响,提示他有几条消息尚未读取。他扫了那玩意儿一眼,没有急着读取信息,他知道和他的事比起来,再没有其他消息更重要。
哦,当然,莉莉是重要的,但她通常不会在晚间打电话来。
除非……除非她遇见了什么特别的事。
谈令仪从冷藏室里取出包装袋,熟练地拆封,把白花花的膜状物往脸上覆盖——他活得一向很精致,甚至精致过部分女孩,放在从前的时代,这将遭人诟病,新世界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别人不会再来干涉他怎样生活。
不过这大约得益于他的“精英”身份。
他启动手环,翻阅那些信息,果然,信息的来源不是莉莉。
“乔桢!”他抬高声音冲浴室里的人叫道,“你收到短信了吗?”
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迄今为止他还把这东西称作短信。
乔桢默许了他的称呼,并未予以纠正,毕竟人类创造语言是为了沟通,当沟通无障碍的时候,拘泥于细节没有多大意义。
浴室里传来模模糊糊的应答,乔桢用最原始的方式给了他答案。
“你要去吗?”随后,浴室门打开,探出一颗水淋淋的脑袋,上面的泡沫还未洗净。
“洗干净再出来。”谈令仪万分嫌弃,撂下手环,往沙发上一躺,没承认也没否认,可乔桢从他那六个字中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意思:既然他没说不去,那就是要去,并且他还需要某人洗澡洗得更快一些。
古人打仗以前需要招兵买马,要想成就大事业,首先要壮大实力,人脉和下属好像成了当今世界里“实力”的代名词,人们延续了祖先的习惯,每每要干一件大事,必定先宴请宾客,招揽同伴。
人所说的精英阶层通常指代族群中成就最为突出的那一类,他们把这一类人称作精英,至于精英的定义,又与当时社会的价值观相联系。假如在这个社会,为人民作出突出贡献是最突出的成就,那么精英将是对人民作出最多贡献的人,假如在那个社会,财富的多寡代表成就的大小,那么世界首富毫无疑问会成为精英。
到了今天,一千年后的世界,社会道德貌似有些混乱,所以精英阶层的定义不太明确。在过去的一千年里,社会道德标准发生着多样的变化,时而与前一阶段截然不同,时而在前一阶段的基础上稍有细化,总之当这些标准固定下来之后,那一时代的人们会用它来筛选高层。发送消息邀请谈令仪和他家老男人去聚会的,正是从前许多年内,被各种各样标准选择出的精英。
当局集中在这段时间内让他们先后复苏,是打着怎样的主意,他们其实多多少少都清楚。有足够的金钱和资源争取到冷冻舱的阶层,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当局站在阶层对立的角度上考虑,认为他们有被吸收被招揽,协助官方进行人类清除计划的可能。
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们的思想太多元化,哪怕两个人面对面静坐,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他们也无法确定对方是怀有恶意还是善意,心中究竟转着什么念头,会不会在某年某月某日策划一场谋杀,或是利用舆论做出一点其他的事。
但是,与此同时,这缺点人人都有,所以显而易见的是,它偶尔也能够被利用,用来刺探重要的消息。
说得简短一些,就是间谍。
每个人其实都像间谍,游走在这样的人群与那样的人群之间,因为大家都有不止一副面孔,所以大家实际上都学得会蒙骗。蒙骗也是间谍们的典型行为,只不过间谍可能会有更加崇高的理由,而普通人撒谎时多半是为了自保,或者求生。
毋庸置疑的是,谈令仪作为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崇高的理由促使他说谎,他不为任何政治派别效力,甚至没有宗教信仰。
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在某些时代好像也是会遭到诅咒的。
时代在变化,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