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韩亦幻……你不过是仗着我云欺风喜欢你!
耳边幽幽响起他的话,一如既往地如同利剑。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什么人走了进来,阖门的声音很轻。继而是一只微凉的手,抚着自己的脸侧,也不知那里的红印是否已褪去——居然还有触感,韩亦幻无不遗憾的想,自己似乎是还活着。
行尸走般的,活着。
自己不过是仗着一个男人的宠溺,以为伤了自己,便会伤了他。是的,她做到了,他们两败俱伤:唯一的羁绊被自己忍痛隔断,那个男人痛不欲生,那个男人因爱生恨,那个男人将她打醒——从此以后,还能不能仗着这份若即若离却刻骨铭心的感情,用自己的安危去牵制他的野心?
“韩亦幻……”声音的颤抖顺着冰凉的指尖,传递到她的心上,“你到底有多戒备我?连这般虚弱的时候,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么?”
是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知道你醒着。”见她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云欺风深深叹了口气,指尖抚到她耳侧的软发,缕缕青丝被汗水浸透,在她的雪颈处蜿蜒成画。
再瞒不过,韩亦幻有些不情愿睁开眼睛,本以为会迎来刺眼的光,没想到云欺风却是细心地拉上了床帘,只身坐在床边——只是如此一来,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又让她无所适从。
“我只是来说几句话,就几句而已……”他的声音很淡,宛若天边的流云,从她的心上飘过,“你只要安静地听着便好,之后你再视我为死敌,为过客,还是……”他顿了一顿,隐没了本来的话,“一切都随你。”
身体的痛楚依然没有褪去,只是那痛,似乎被束缚进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中,闷在她的心头,不能言语。她不知道他口中的“一切”指了什么,只是倘若真可以随她所愿,也算是逃离了这画地为牢般的束缚。
可心上的束缚,又何时能被释放?
韩亦幻静静看着他。
“我又一次差点失去你。”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的眼睛开始湿润。
“我想……我不能再失去什么了……”云欺风握住她的手,五指相扣,他知道此刻的她没有力气去反抗,如若有,以她的子,定会甩开他的手。
“为敌,为友,再为敌……你我相斗这么久,是不是可以学着释然了?我们,都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我知道我做过伤害你的事,可是你亦是无时不刻在伤害着我……”他的手稍稍紧了一些,只是那骇人的凉意却没有消失,“是不是,可以停手了?孩子的事我不怪你,我只气你会选择这种方式要玉石俱焚。流川之上唯有你一个韩亦幻,也唯有我一个云欺风,若不得白首,也莫要以生死相赌。”
“不愿停手的是你,在永无止境的野心中越陷越深的也是你。”韩亦幻眼中已腾起薄薄水雾,模糊了身边男子的容颜,“我本以为……所有的故事,会终结在……”
忽然间的苦笑,没有了下文。
他们之间的故事,似乎本就不会终结——所谓的终结,不过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我云欺风此生不娶到你为妻,便不会消停一日!时间与我来说太过于微不足道,我可以用千百年去换你一眼垂青。那个孩子,是我对不住他。”
不是用誓言的口吻。而是,宛若赌约——一个和他自己的赌约。
那个男人的眉宇间,凝着的是未曾见过的成熟与笃定。或许他真的是不同了,和那个时候佯装嬉笑纨绔的少爷,当真不同了。一点点露出本的他,自己,还能与他抗衡多久?残破不堪的身体,几欲崩溃的内心,她……到底还有几分胜算?
本以为,所有的故事,会结束在了结那个生命的时刻。
然而戏谑的是:他居然忍了下来;她居然活了下来。
“不去争取,便不会失去。”她回应,眼中飘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释然,“能不能,不要再逼着我去恨你?如今尘埃落定,你做你的云掌门,流川侯的玉座是你不可企及之物,又何必再向凝冰谷妖物出手?难道一定要看到天下大乱你才高兴么……”
“如果我放弃和大哥争流川侯,你能回到我身边么?可我……不能再给你关于妖族的其他承诺……云掌门这个称谓,什么也做不了。”片刻的安静之后,死寂般的房间中响起云欺风略带沙哑的声音,似乎,是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我曾警告过你,不要爱上我,可是你也说的那般笃定。如今看到了我本来面目,你的那份觉悟,又去了哪里?”
他直直望进她的眼中,一点点挑起回忆的线头。
他们曾经坚持过,可只是曾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