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幻……我……”
云欺风的脸上沾了血,混合着雨水一同流下,乌黑的额发紧紧贴着脸侧,整个人在雨中开始颤抖,剩下的话被含在了口中,不愿吐露。片刻后,他提了长剑,一步步走向雨中伫立着的她,脚步缓而沉。
他的腰间,佩挂的是那块以假乱真的逐云琚;他的身后,是倒下去的云胜雷。
血不断从他腹部的伤口中涌出,一条血路绵延铺至流川侯的玉座之下。
“你还是杀了他……”咬了咬唇,韩亦幻握紧了拳头,仰脸道,“云欺风,你到底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沉渊掌门,流川侯,只能是一个人,只能是一个人!从来就是一个人!
他,或者他。
“此事我会与你解释,只是你要清楚,现在的流川侯,是我云欺风,是我……”他急急道,目光开始有些涣散,“还有南他,他已去往沉渊派传了文斌皇帝的诏书,讣告天下,我,我才是……”
“你当真狠!流川侯,云掌门!你当真为了这些名号堕落到如此!”她声嘶力竭,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无论王格雅怎样对你,云胜雷公子他始终,他始终没有伤你分毫!他只是因为责任不得不处在不属于他的位置上……你还唤他一声大哥……你怎能……”
声音终究渐渐变作无力。
她想她是真的累了,无力再去指责他什么。
原本归为平静的一切,又被锋利的刀刃割裂。而她,再无修葺的筹码可言。
“云欺风,这一切不是我想看见的……流川侯……又能改变什么……”
她瞥过目光,血水中的那具男尸已然变作冰凉。
云胜雷在万人之上,可是他心中的向往与美好,依旧残破得不值一提。他想要的,想做的,都无法实现——即便莅临天穹,又能如何?
“你说……什么?”眼角微缩,云欺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她口中说出,指节作响,脱口道,“我以为你会高兴!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想要这样的结果……我,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共尝天下啊,妖孽,你不记得了么……”
流川剑剑锋上凝着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被雨水冲刷,一点点印染开来。
他走得那般缓慢,踉跄。
略显破碎的衣摆扫过水迹和血迹,宛若步步血莲。
韩亦幻就这么不远不近看着他,一袭九重白纱被雨水淋湿,贴合在她略显清瘦的身子上。三千烦恼丝浓墨般化开,她的眼中渐渐氤氲出水雾,不知是雨是泪。视线这般模糊,天地仿佛在瞬间被融化。
“啪”的一声,长剑落地,溅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云欺风瘫坐在那宽敞的白玉塌之上,低低垂了头,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却是一片漠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勾了手指唤她过去。
微微迟疑,韩亦幻还是一步步走向玉座之上的男人——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诀别,不过是一种,让她无法回头的诀别。
紧紧拥了她在怀中,透过冰凉的衣衫已经感觉不到那熟悉的体温,他想这白狐狸该是冷极了——这一次,他手中没有能为她遮蔽风雨的折扇。
云欺风的下颚搁在她的肩头,声音极低,宛若呢喃,深邃的目光凝在身下的玉座之上,“……都结束了……亦幻,你看,这就是流川侯的玉座……它又脏,又破……沾了血迹……还有无数刀痕……为什么我会想要它呢?抱着你,我现在却不明白了……真的……不明白了……你在么?还是不在?我的身边……究竟有什么?”
韩亦幻紧紧抿了唇,却感到怀中之人一阵轻轻的抽泣。
他在哭。
他云欺风居然会……
流泪。